所谓“乱炖”,似乱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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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诗漫起初离开沈阳来到北京上学,还没有太浓的思乡情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怀恋熟悉的过去。总是在某个时间没有由头地思念着熟悉的城市,想着温馨的家,回味着家里那道百吃不厌的“乱炖”。
  “乱炖”是一道东北特色菜,也是沈阳人的家常菜,可它在人们的心中却不仅仅是一道菜。
  相传在古代满族征战时期,士兵们为了方便携带、减轻负重,每个军队只带一口大锅,将所有食材都放进大锅炒熟、煮烂,这样既能方便吃食,又可以趋避寒冷。后来人们觉得这种菜做法简单方便,味道丰富,于是代代相传至今,取名为“乱炖”。而今这道乱炖已经逐渐演变成为将豆角、猪肉、土豆、西红柿、茄子依次入锅,先炒后炖的东北家常菜。
  它是家乡的味道,是牵连着每个沈阳人与沈阳的那根线,是沈阳文化中的一抹特色。它藏于味蕾,却上心头。乱炖让人最回味的不是它究竟有多美味,而是在看似混乱不精致的外观下,隐藏着家乡人特有的直爽与精心。
  许多人对东北人的印象大抵是鲁莽、耿直,而初闻乱炖应该也是这种感受,可事实却不然。一锅乱炖看似随意,食材任取,可却要满足时令、荤素、口感等多方面因素。手撕的蔬菜看似不拘小节却又蕴含着东北人的洒脱豪迈与亲力亲为的真诚。丰富的食材是取自黑土地的滋养,大火是人们火辣个性的烹调。最让人好奇的应该就是这多种食材混合下的味道如何才能美味,这就更能看出粗犷外表下东北人的精明。
  你会发现,那一锅乱炖,炖的是这个地区人们所特有的个性,虽粗却精,真是直爽。
  乱炖制作成本较低,因此它并没有城乡之分。小到一家三口大到一个村子的庆祝活动,都少不了乱炖的身影。在农村,一锅乱炖的形成通常包含着邻里乡村的热情与互相帮助。村里的人经常你给我一个茄子,他给你一个土豆,互相交换着食材,一点一点,从一盘子单一的炒菜,最后大家集成了一锅乱炖的食材。大铁锅里的食材用铲子翻炒着,再加上半锅的水,那柴火烧出的沸腾,实在震撼。一家人在忙碌了一天过后,围在一起吃着一锅菜,偶尔孩子的嬉笑和家长的欣慰随着热气逐渐升腾,伴着乡间的晚风,炊烟散去。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的我对“乱炖”很是排斥。总觉得最好的家常菜是四菜一汤,摆满一桌的丰盛。可父亲却总爱在清晨提着满满一大兜的 “市场战利品”,在锅中熬着浓浓的又沸腾着的乱炖。
  “爸,今天咱们吃啥?”
  “乱炖,开胃!”
  年少的我总也尝不出乱炖究竟好吃在哪里,可父亲依旧每周都会做一次乱炖,在吃乱炖这事儿上,父亲从不让步。
  渐渐我开始习惯了这种复杂的滋味。冬日里,经过火的洗礼,乱炖在父亲掀起锅盖的一瞬间腾着滚烫的蒸汽,汹涌着升腾,一点点融化着窗边久冻的霜。夏日里,它是父亲忙里偷闲、规避酷暑的惬意,丰富又带着热辣。
  最好的乱炖是在秋季。还记得去年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的国庆假期。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想吃啥爸都给你做。”
  “乱炖吧!学校都吃不到,怪想的。”
  之后父亲便在阳台上忙碌着,仔细挑着自己种的茄子和土豆,清理着土壤,耐心又细致地准备着食材,一切如故。一种说不出来的期待,在心头蔓延。那时的乱炖,是收获又久违的滋味。
  其实,沈阳有很多很多的特色文化,比如清朝满族遗留下来的风俗与历史、民国时期大帅与少帅的风流往事、新中国工业文明的发祥、诙谐幽默解人乏的二人转……“民以食为天”,说来说去,我最先想到的还是来源于味觉的刺激,那富含着沈阳人个性的乱炖美食文化。
  或许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家乡文化上的欠缺。留给沈阳人历史上的骄傲,而今延续下来的更多是实体的遗迹,而那种文化的更深层次的变迁,在快速发展的现代建设中,少有问津。家乡,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家,一个有灵魂情感的家。不知道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又提倡创新的现在,还有多少人会记得从前传承下来的东西。几十年后,还有多少人愿意去品尝用最朴素的食材和最普通的烹调手法做出的乱炖。
  在繁华的北京,走走停停。走到天安门前,那热闹与庄严,让我想起沈阳的市政府广场;拐到胡同里,那嘈杂又世俗的市井,让我想起沈阳每年的北市庙会;散步到南长河,夜晚拂面的风,让我想起沈阳五里河的惬意……现代的城与城会越来越相似,可当我每天穿梭于食堂时,记忆中的味道是不会忘记的,是家乡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那一锅的乱炖,是家乡所特有的个性与真挚的情感。